结果后二句合在一起时,“但去莫复问”就非因失意而绝望,“白云无尽时”亦非因超脱而欢喜。诗人写出一种自有我之境而出,又复自无我之境而入的奇特状态。所以,尽管这首诗字面上一点也不深晦,却实在不负摩诘“高妙”之誉。西方人遇到这样的意境,除非是汉学家,否则真要伤脑筋了。
有关后二句,马勒拿到的译本为:
我不再到远方游荡,
脚已劳累,灵魂已疲惫,
大地到处都是一样,
白云永远,永远……
马勒根据译本将词改为:
我返回故园,
永不在外漂泊流连。
我心已宁静,等待生命的终点。
可爱的大地,年年春天
何处没有芳草吐绿,百花争妍!
远方处处永远闪烁蓝色的光芒,
永远……永远……
看起来,原译本还想要追求某种忠实,但实在是不能不添加一些自我理解。马勒的改本则是加入大量的新内容,文采虽好,可作曲家对原诗的敏感在何处呢?这个问题仍需要结合音乐来看。我认为马勒正是意识到,汉诗原作的结尾包含深意,又同自己内心的渴望有某种切合,但原作究竟是怎样的意思,他又无法准确理解;于是马勒就只能通过自己的感受,对文字部分进行改动和增添,同时又尽力凭借他最擅长的领域——乐队加以表现。其结果是在乐队复调的安排中,在竖琴温和的波涛中,在钢片琴的星星点点中,乐队将马勒音乐带向了最后的境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