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或者见象山所与王顺伯书,未必不以为禅学非其所取,殊不知象山阳避其名,而阴用其实也。何以明之?盖书中但言,两家之教,所从起者不同,初未尝显言其道之有异,岂非以儒佛无二道,惟其主于经世,则遂为公,为义,为儒者之学乎!所谓“阴用其实”者,此也。或者又见象山亦尝言致思,亦尝言格物,亦尝言穷理,未必不以为无背于圣门之训,殊不知言虽是,而所指则非。如云“格物致知”者,格此物,致此知也。“穷理”者,穷此理也。“思则得之”,得此者也。“先立乎其大者”,立此者也。固皆本之经传,然以“立此者也”一语证之,则凡所谓“此”者,皆指心而言也。圣经之所谓格物穷理,果指心乎?故其广引博证,无非以曲成其明心之说,求之圣贤本旨,竟乖戾而不合也。
或犹不以为然,请复实之以事。有杨简者,象山之髙第弟子也,尝发“本心”之问,遂于象山言下,“忽省此心之清明,忽省此心之无始末,忽省此心之无所不通”。有詹阜民者,从游象山,安坐暝目,用力操存,如此者半月。一日下楼,忽觉此心已复澄莹。象山目逆而视之曰:此理已显也。盖惟禅家有此机轴,试观孔曽思孟之相授受,曽有一言似此否乎?其证佐之分明,脉路之端的,虽有善辨,殆不能为之出脱矣。盖二子者之所见,即愚徃年所见之光景。愚是以能知其误而究言之,不敢为含胡两可之词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