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住的宿舍是平房,红砖灰瓦,还是苏联援建时期的产物。红砖既是支撑物,也是外墙,行人路过,一眼便可瞧见它赤裸的坚韧和残缺。
母亲去世后,我曾劝父亲搬来和我一起住,却被父亲拒绝。我搬新家时,父亲来过一次。他背着手,颇有兴致地在小洋楼上下里外兜了一圈,本以为他会夸我两句,却没料,他看罢发出一声长长的嗟叹,就不再来了。
父亲在病前就粘上了妹妹。也许他已察觉有痴呆症的先兆,便搁下话:将来丫头管我。妹妹不悦道:你一个男人,帮你揩屁股不方便。父亲冲妹妹吹胡子瞪眼道:你擦你儿子屁股擦得蛮好,你就当老子是你儿子好了。不会让你吃亏,这房子归你。妹妹嘴虽硬,心肠却是柔软的。我每次回来,父亲都是一身利落,只是腿脚愈来愈不方便了。
一列厂里的小火车从父亲屋子旁边轰隆而过,震得屋顶瑟瑟作响。妹妹抬头看了看,起身抖了抖工作服上的瓜子壳说:我走了,请假出来的,想好了,就快点联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