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握住我不敢不伸出的手,湿漉漉地使劲握了一下,接着掏出表面灰白的表看了看。
“哎呀!”他说,“都过一点啦。老朋友叙起旧来,时间过得真快,科波菲尔少爷,差不多快到一点半了!”
我回答说,我原以为还要晚哩。这倒不是我真的那么想过,只是因为我的谈话口才已经完全化为乌有了。
“哎呀,真是糟糕!”他沉思着说,“我现在住的地方——类似一种私人旅馆和私人公寓,科波菲尔少爷,靠近新河的尽头——他们早在两个小时前就睡了。”
“很抱歉,”我回答说,“我这儿只有一张床,而且我——”
“哦,根本用不着提床的事,科波菲尔少爷!”他欣喜若狂地说,一面缩回了一条腿,“我躺在炉子跟前就行,这你不会不同意吧?”
“如果那样的话,”我说,“那就请你睡我的床吧,我睡炉子前面。”
他坚决拒绝我的提议,他那表示极度惊诧和谦卑的几近尖叫的喊声,我猜想已刺进克拉普太太的耳朵里。她睡在远处一间大约位于低水位线水平的房间里,一向要用那只修不好的钟的嘀嗒声来给她催眠;每当我们在时间问题上发生小争议时,她老要我以那只钟为准,其实,那只钟至少要慢三刻钟,每天早上得根据标准钟校正。当时,在那种使得我手足无措的情况下,我提出让乌利亚睡在我的卧室里的提议,由于他的谦逊,怎么也没能说服他接受,我只好尽量设法给他安排得好一点,让他睡在炉子前。沙发上的坐垫(对他那瘦长的身子来说,垫子实在太短)、靠垫、一条毯子、一块台布、一块干净的早餐桌布,还有一件大衣,凑成了他的铺的和盖的;对于这样的安排,他再三表示感谢。我还借给他一顶睡帽,他接过帽子,立刻戴到头上,看上去一副丑态,打那以后,我没有再戴那顶帽子。然后我就走开,让他休息了。